歷經十多年的“云南民族民間歌、舞、樂展演”活動,經過全省群文戰線上的音樂舞蹈工作者持之以恒的不懈努力,取得了豐碩的藝術成果,令人矚目,回顧前六屆的展演,有很多寶貴的經驗值得我們認真總結。今年的第七屆展演,提出了更加鮮明的宗旨,即“弘揚優秀民族傳統文化,展示非物質遺產保護成果,繁榮民族民間歌曲、舞蹈、器樂的文藝創作,展現民族藝術風采,壯大傳承人隊伍,豐富群眾文化生活,發展云南文化藝術事業,建設云南民族文化強省。”這個宗旨的確定,為我們在籌備工作中指明了方向,使任務更加清晰,途徑更加明確,方法上更具有可操作性。
下面就云南民族民間器樂節目的有關問題談三點建議,以供大家在節目的準備中作參考。
一、深入發掘民族民間樂器資源,迅速培養樂器制作和演奏的接班人問題
眾所周知,云南有著豐富的藝術資源,而民族民間樂器和器樂本身就是一個絢麗多彩的藝術寶庫。云南民族樂器史可追尋到2600多年前的春秋時期的青銅時代,出土文物表明,銅鼓、環肩半圓鈕編鐘、羊角鈕編鐘就是云南民族樂器曾經有過高度發展的標志,也是云南各民族先民對世界樂器發展史曾經做出過的巨大貢獻,如今世界范圍內廣泛流行的鑼類樂器,就是由銅鼓演變出來的。在云南這塊古老的土地上,曾經流傳著過多少樂器,我們已經難以稽考,但至今仍在流傳使用的樂器還有300多種,這個數目幾乎占了全國現在仍使用著的民族樂器的五分之二還強。國外學者在上個世紀30年代前后曾對與我們云南緊相毗鄰的東南亞各國的民間樂器進行過詳細考察,從而得出了一個基本估計,認為東南亞的樂器種類之多,是世界樂器的一個縮影,后經我們進行比較后發現,云南民族民間樂器的類型,比東南還要豐富。因此,面對“展示非物質遺產保護成果”這一宗旨,我們身上肩負的歷史使命既非常光榮,也非常沉重。
當前,我們面臨著一個非常緊迫的而艱巨的任務,就是對迅速消失的許多民族民間樂器的搶救。近年來,我曾對邊境一線的八個地州的十多個民族的民間樂器制作藝人作了一次初略調查,民間樂器制作的瀕危情況十分令人吃驚,許多藝人已經消失,由于后繼無人,一些樂器制作工藝已經失傳。如在景頗族中,雖然能演奏樂器的藝人還有零星存在,但能熟練制作樂器的藝人有的縣已經一人難覓;在基諾族中,能熟練制作樂器的藝人只剩一人了,且已年過七旬……。這是當前全省面臨的一個普遍現象,因此,樂器制作傳承人隊伍的培養是當務之急。
二、民族樂器的改革和樂隊組織形式的發展問題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不是孤立靜止地單純保護,它是一個動態的傳承過程和發展過程,現在我們稱之為“活態傳承”;它的傳承和發展是漸變而不是突變(變異或異化),這是民間藝術發展的客觀規律。孤立靜止地對待非物質遺產,只能稱之為保存,如博物館式的保存,以及“十大藝術集成”資料檔案式的保存。
另外,任何一種文化藝術形態(形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都有著其特有的社會功能和獨有的文化價值,這是它賴以生存的社會基礎。在突飛猛進、迅速發展的當代社會,面對千百年來老祖宗們為我們留下的這些豐厚的寶貴遺產,當它們賴以生存的社會環境發生變化了,它原有的社會功能正在退化時,怎樣賦予它們新的功能和新的價值,讓它們煥發出青春的活力,這是我們必須要思考的首要問題。恰好,“民族民間歌、舞、樂展演”就為我們搭建了這樣一個藝術實踐的平臺,開辟了一個保護與發展互相促進的廣闊空間。
回顧“民族民間歌、舞、樂展演”十多年來在民族器樂方面所取得的成果,可以使我們得到許多有益的啟示,進一步開闊我們的思路。
第一屆榮獲金獎的佤族民間器樂合奏《加鈴賽》,展現的是由許多古樸而又新穎的佤族樂器組成的佤山樂隊,旋律樂器有一對笛子、樹葉吹奏、一組獨弦胡、六個定音铓鑼、一組定音竹梆、一組定音牛鈴、改革低音大三弦、打擊樂器有大中小三個不同音高的蜂桶鼓、木制小竹鼓、一個低音大铓等,加上悠揚的歌聲與歡樂的演奏互相對比,令人耳目一新。它的成功不是一朝一夕的,《加鈴賽》的出現,可以追述到之前的近20年前;上世紀70年代末,滄源縣的文工隊就開始對佤族樂器進行改革了,當時的文工隊隊長陳本亮同志,就帶領著李伯松等一批年輕的佤族隊員,在深入生活的基礎上,開始了組建新型佤族樂隊開拓性的探索;他們砍來了竹子,拉來了木料,搭起了工棚,燒起了火塘,就開始轟轟烈烈地干起來了。1980年6月全省少數民族文藝調演時,這個樂隊組織形式已經初現端倪,他們表演的铓鑼舞《高格羅蒙》和另外一個佤族舞蹈《木鼓舞》受到了一致好評;當年9月被挑選參加“全國首屆少數民族文藝調演”時,轟動首都。現在被公認為佤族獨特舞蹈語言的“甩發舞”,就是在這次演出節目中涌現出來的,她的產生也是來源于生活,當時滄源文工隊下鄉時,要與群眾“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非常艱苦,白天干完勞動以后,文工隊的姑娘們在河邊洗完頭時甩動起烏黑的頭發,非常動人,陳本亮同志在編導時大膽把這個動作搬上了藝術舞臺,從而成為了“經典之作”。
第四屆榮獲金獎的是文山州廣南縣的《洞經禮樂》,我們都知道,洞經音樂是我省古老的儒家文人祭典禮儀音樂,過去曾遍布全省各地城鄉,有著較好的群眾基礎,而且也各有地域特色。廣南文化館的音樂工作者為了使傳統的洞經音樂更具獨特的地方特色和民族風格,他們把流傳在壯鄉廣南已有2000多年歷史的銅鼓加到洞經樂隊中來了,又在不斷的演奏實踐中,根據不同的曲調,總結出了不同的打法,終于使銅鼓的敲奏水乳交融地融入到洞經音樂之中了。這一思路打開以后,壯族特有的馬骨胡、民間吹打樂使用的銅號、牛角號也加進來了,極大地豐富了洞經音樂的表現力。后來,在當地領導的大力支持下,又大膽對銅鼓及羊角編鐘作了較大的改革發展,請全國著名的鑄造大師做了兩架改革銅鼓和編鐘,每架十八件,按照古代十二律呂全半音進行排列,使這個洞經樂隊氣勢更加恢宏,完成了銅鼓、編鐘史上的巨大突破,使之更具藝術魅力。
第四屆調演中榮獲金獎的器樂節目還有《歡樂的香堂人》,其中也出現了不少的改革后的民間樂器,如 “拉管簫”(當地稱為“酒醉筒”),地洞鼓等,具有濃烈的鄉土氣息。
第五屆調演中榮獲金獎的器樂節目《普司薩》,這是玉溪市竹樂團推出的一個以竹制樂器為主體的器樂合奏節目,其中許多樂器的制作都有著較高的工藝水平,較好的音樂表現能力,如定音竹鼓、定音竹筒琴、哈尼族竹簧把烏“哦比”、彝族銅簧把烏“吉菲里莫”,哈尼族民間吹奏樂器“梅帕”,以及鳥笛、竹響啪等等,可謂色彩斑斕,音響豐富,充分表現了哈尼和彝族山寨的濃郁風情。
縱觀以上幾個節目,共同的特點是民族樂器的改革和樂隊組織形式的創新發展,但這些改革和創新不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都是在深入生活,認真發掘民族民間樂器的基礎上拓展出來的,既保持了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地域特色,又有了較大的突破和發展。
三、關于演奏節目中樂曲的編配問題
在“云南省第七屆民族民間歌舞樂展演實施方案”中,對參演節目(樂曲)已經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即:“節目內容應真實展現我省各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特色內涵和藝術風格;注重民間原創,又經過適度加工;使展演節目達到原創性、淳樸性、藝術性和觀賞性相統一。”對作品更具體的要求則是“注意挖掘、整理、加工各民族特有的歌、舞、樂表現形式,注重作品的民族特性和藝術品味,提煉出各民族代表性的音樂語匯、舞蹈動作和韻律,使展演節目……保持本民族的傳統特色和審美情趣。”
由于樂隊編制擴大了,對樂曲的旋律加工和配器必然會遇到許多新問題,以上所介紹的許多優秀節目,在藝術實踐中都進行了不少積極的探索,而且十分成功。總之,為了保持我們鮮明的民族風格和地域特色,不能照搬歐洲的音樂理論和西洋樂隊的配器手法,更不能把當下的流行音樂中的演奏手法摻雜進來,使之不倫不類,失去了本真和自我。這樣的配器原則其實對舞蹈音樂和民歌演唱的編配,也是適用的。
文章:吳學源(云南省非物質文化遺產專家委員會委員)